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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粘稠的地狱浓汤。
无数苍白扭曲的鬼手、哀嚎的怨灵、狞笑的恶魔之影、咔咔作响的惨白骷髅，自深不可测的水下争先恐后地探出、扭动、抓挠，仿佛要将任何活物拖入永恒的沉沦。
生命禁区，死亡漩涡。
卡莱斯托·莫甘提斯——死亡漩涡的主宰。
脸上却不见丝毫波澜。
风暴的怒吼、死亡的威胁，于他而言，不过是深海背景的嘈杂白噪音。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臂弯中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上。
他低下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姿态，细细打量着洛乐。
她金色的长发被血污和海水凝结成缕，贴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昔日碧蓝如晴空的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毫无生气的青影。
记忆如深海的泡沫，带着咸涩与微光，浮上卡莱斯托的心头。
那是在一艘喧嚣、充满粗糊气息的海盗船上。
他被特制的渔网缠绕，湿透的幽绿蓝黑长发黏在冷白的肌肤上，如同被月光浸透的海藻。
阳光灼痛了他沉浸黑暗的双眼，但更刺目的是甲板上投下的那道目光。
一个黑发黑眸的青年，随意地趴在船舷的木质扶手上。
阳光勾勒着她纤细的轮廓，发丝被海风吹得微乱，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像发现新奇玩具的猫儿，闪烁着狡黠又灵动的光。
她唇角勾起一抹轻快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笑意，声音清亮：
"
喔？一只海妖？"
语调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趣味，仿佛他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深渊主宰，而只是一条误入渔网、如同的海妖。
那一刻，那颗由古神力量孕育的心脏，第一次感受到了异样的搏动-﹣并非愤怒，而是被那纯粹的好奇和阳光般的气息，毫无防备地烫了一下。
他金色的竖瞳微微收缩，锁定了那个青年，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亲昵感悄然滋生。
他认得那气息，那源自他守望的古神之力，却包裹在这样一个鲜活狡黠、带着阳光温度的人类躯壳里。
……
指尖带着深海生物的微凉，他近乎颤抖地、极其轻柔地抚过洛乐冰冷的脸庞轮廓。
就在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滋啦！”
回忆戛然而止。
一阵刺耳的白烟伴随着皮肉灼烧的焦糊味升起。
洛乐血液中残存的、精纯到极致的光明力量，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瞬间灼穿了卡莱斯托冷白坚韧的皮肤，留下道道狰狞的血痂。
深渊与光明，如同冰与火，天生相克，剧烈排斥。
剧痛如同电流窜过神经，但他环抱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用自己的身躯隔绝开这狂暴的世界。
他那完美无瑕、曾令无数生灵痴迷或恐惧的冰冷脸庞，此刻竟浮现出一种深切的迷茫与……无法言喻的痛楚。
“心跳，和那呼唤我的气息，消失了……。”
缺失带来的空洞感，比灼烧的剧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那双能洞察深海最微小猎物动向、令最凶残海怪都为之胆寒的竖瞳，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眷恋与锥心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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