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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燃灯,铜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清水,紫娟挽着袖子,手里还捉着一张方帕。
好像是撞着林黛玉洗漱的时辰了。
不过,人没睡下。
倒也还好。
贾宝玉冲到林黛玉坐着的榻前,忽然又开始流泪,念叨一些他是情非得已,让她不要怪罪的话,林黛玉没有说什么。
要是往常,她早就该闹起来了,如今这样大事,反而这样冷静,叫贾宝玉忽然头冒冷汗。
于是他又补充道:“今后就算成亲。
我也只心中有你一人。
你还住在贾府,我二人还是如从前一样,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说着说着,忽然自己豁然开朗起来,眉毛上扬,两手一拍,“对啊,不论成没成亲,你住在贾府,我住在贾府,宝钗也住在贾府,只不过多了一个嫁去娶来的名分。
其实你我心意相通,宝钗贤惠,一直也与你关系好,今后我们三人,反而更加不分彼此……”
紫娟听了此话,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不顾手中还在滴水的帕子,赶紧跑到门口把门关上,又走到窗边连窗户也一一拉过来,封得严实。
“不分彼此”
这几个字一出,林黛玉终于神色有些波动了,她冷冷地看着贾宝玉,好像看一块木头、一块大石,总而言之,不像是在看什么活物。
她轻轻一笑,终于有了几分从前那股子刻薄劲儿。
“你一直在这里自说自话,却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闻言,贾宝玉终于不再喋喋不休,他吞了吞口水,稍有一些惶恐,又稍有一些期待,小心翼翼道:“从前你总是藏着掖着,没曾说过一两句坦白的话,怎么如今,终于要直抒胸臆了……”
他扫了一眼紫娟,紫娟比他还懂,连忙说自己还要去打水,马不停蹄地拎一个桶开门,关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黛玉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她深呼一口气,又吐出来,道:“从前我与你之间,无知顽童相伴长大,当不得真。
你以后莫再说这些话了,叫人笑话。
你与宝姐姐,我没有什么意见的。”
晴天霹雳。
贾宝玉只听了前面半句,整个人就呆在原地,“你什么意思?”
“你已知我什么意思。”
“我听不明白,你再说一遍。”
林黛玉揉了揉太阳穴,随口诌道:“好,我告诉你,我已有嘱意之人,那个人不是你。
你别……”
林黛玉顿了顿,挣扎一番,终于将那几个字说出了口,“你别总误会我对你有什么。”
贾宝玉“蹭”
地站起来,好像看见了什么鬼一样,眼泪又滚了下来,“你、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我以为世间只有你我秉性相通……好好,算我自作多情!”
贾宝玉推门而出,一天之内,连受三场打击,他走回怡红院,回到自己屋子,两颗眼珠子都失去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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