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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人在最近一段时间的星期四聚餐会上,增添了一个非常严肃的新话题。
这个话题在布来登街三位小姐的脸上引起的只是一副冷淡而拘谨的表情,但是佩尔曼内德太太一谈起这件事却总是激动得不能自制,动作之大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她把头向后一仰,两只胳臂不是向前伸就是向上举起来,显出满腔的恼怒、愤慨,从心坎里感受到愤激不平。
她从这一件具体的事情谈到一般的情形,谈到所有的坏人,只有因为胃病引起的干咳才能中断她的讲话,她一直用喉音(每逢怒气上冲的时候,她的嗓音就变粗起来)像喇叭似地吐出一串惹她厌恶的名字:“眼泪汪汪的特利什克!”
“格仑利希!”
“佩尔曼内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个新名子出现在她嘴里,这个名字她总是带着无法形容的轻蔑、厌恨喊出来。
那就是“检察官!”
过了一会,当胡果威恩申克经理走进大厅来(每次他都因公务繁忙而迟到),平摆着两只拳头,特别活泼地摇摆着那裹在大礼服里的身躯,走上自己的位子,下嘴唇在窄窄的一条上须下搭拉着,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热闹的大厅突然静了下来,饭桌马上被一种沉闷的令人痛苦的沉默笼罩住,每次都需要议员出头来打破这个僵局。
议员随随便便地、像谈一件买卖似地跟威恩申克经理打听那件事情现在怎么样。
胡果威恩申克回答说,事情很好,要多好有多好,顺利极了然后就以极大的热情东拉西扯起来。
他的情绪比往日任何时候都高,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东张西望,虽然一次也没得到回答,但一点也没打消他对参议夫人提琴拉得如何这个疑问的关心。
他的话滔滔不绝,使人不愉快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由于意兴飞扬很少斟酌自己的词句,所以常常会说起令大家感到难为情的话来。
譬如说,他讲的一个故事是一个保姆因为害肠胃充气症而把人家托她看管的孩子的健康毁坏了。
他模仿医生的口气,作出一副自认为滑稽的样子,喊道:“谁在这儿放屁?是谁在这儿放屁?”
当他说起这个故事时,他的妻子脸涨得通红,老参议夫人,托马斯和盖尔达像木雕泥塑似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三位布登勃洛克小姐互相交换了个能刺进对方肉里去的眼光,连李克新塞维琳也仿佛无法忍受这个笑话,最多只有克罗格老参议噗地笑了一声,可惜这些情形他从来注意不到,或者即使注意到,但已为时太晚了威恩申克经理究竟出了什么事呢?原来这位严肃、勤劳、体格健壮的人,虽然言词举止有些粗俗,却克尽职守、埋头工作的人竟然犯了重罪,而且据说不是一次,而是连续犯罪。
不错,人家已经把他控告了,而且法院也已经受理了,告他多次进行不清楚的、触犯法律的商业活动。
目前这件案子正在审理,结果如何,现在还不知道!
他犯的罪行究竟是什么呢?事情是这样的:在不同的地区都发生过损失相当严重的火灾,和这些受灾户订有契约的保险公司本来应该赔出数目巨大的款项。
但听说威恩申克经理了解到受灾地真实情况后,就有意识地进行欺骗,把这些受灾户转保到其他保险公司,嫁祸于人。
现在是检察官大人在受理此案,转到检察官莫里茨哈根施特罗姆的手里“托马斯,”
老参议夫人一次利用独自和她的儿子在一起的机会问他说“你对我说说我对这件事一点也不了解。
咱们对这件事该采取什么态度?”
他回答说:“是的,亲爱的母亲该怎么对你说呢?当然,没有问题最好,可惜我还不能这样认为。
但是如果说威恩申克真像某些人想的那样,犯了那样厉害的罪行,我也认为不可能。
在新式商业活动里有一种东西人们叫作商业‘惯例’援用惯例,就是使用有问题的办法,和并不完全合乎成文的法律,在商业界以外的人看来已经可以算成是一种不诚实的举动,但是在商业界内部根据默契是可以被允许的。
严格的划分惯例和诈骗的区别是很困难的这且不去管它如果威恩申克真的作了什么事,他干的事也绝不会比他的许多同行干的更恶劣,只不过是那些人漏了网而已。
但是也不是没有任何希望。
要是在一个大城市里,也许他会被宣判无罪;可是在咱们这里,什么事都靠派系关系和个人好恶决定这种情形他在寻找律师的时候应该慎重地考虑一下。
咱们这儿没有一个象样的律师,没有口才又好阅历又多、会办疑难大事的高明人士。
然而咱们这儿的律师老爷也有他们的特点,他们勾结成一伙,由于共同利益,由于沾亲带故,再不也许是彼此请吃几回饭,大家沆瀣一气,相互包庇。
按照我的看法,威恩申克如果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找一个本地的律师,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认为必须我说必须,就是说不管怎样他还是内心有鬼得从柏林请一位辩护律师来,一位布列斯劳尔博士。
这个人是个大无赖,利口如簧,有名的讼棍,他自己说曾经帮助无数诈骗犯躲过了法律的惩罚。
这次这个人看在丰厚谢意份上一定也会照过去一样大施狡计可是这样作有没有用?我预料到,我们那些可敬的律师们一定会把看家的本领使出来,使这个外地律师颜面扫地,而且法官们凭了先入之见对于哈根施特罗姆博士的辩词一定也特别听得入耳此外,还该谈谈见证人。
见证人怎么样呢?我看,威恩申克自己公司里的职员不见得会特别热心地替他卖力气。
他那副粗暴的外表这是全城妇孺皆知的事情,我想就是他自己也得承认不会替他维持多少朋友总起来说,妈妈,我觉得事情不怎么妙。
如果出了不幸的事,对伊瑞卡说自然是件憾事,但我想冬妮会更痛苦。
她曾经说,哈根施特罗姆把这件案子拿到手里很得意,这句话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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