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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烘得人懒洋洋,可门廊下的周亭声则是抱着手臂,颇感绝望地望着渐暗下来的天色。
行文一会儿看看正蹲在屋前门外热汤婆子的兰香,一会儿又瞧瞧烛灯映照出的人影在窗内缓移,他也觉得有些冷了,想快点进屋去暖暖,不禁开口唤周亭声道:“主子?”
您搁这儿发什么呆呢,大冬天的活受罪。
周亭声眉眼一动,他也想回去啊,可这不是有人拦道避无可避嘛。
视线落在风中开始颤着身子的揽月,周亭声看着眼生的女子,亦是心生无奈,只能开口叹道:“你是何人?”
如此近要一个月过去,却不想竟连名字也不曾记住过,少说也曾在人前侍奉过些时候,揽月扯扯唇角,垂下眼眸,娇声应道:“婢子揽月,是…是大夫人派来伺候世子爷和世子妃的。”
她看不出周亭声是刻意疏远,只当是还未引得人注意。
兰香已经暖热了汤婆子,起身时便看见灯笼下揽月正巧笑着和周亭声说话,拧起眉头便瞪了眼,飞快掀起门帘进了里屋。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屋中的氤氲香气中响起,带着好些生风的怒气,她嘟着嘴就坐在崔延夏脚边小阶上,捧着汤婆子嘟囔道:“姑娘,他们可都说上话了!”
崔延夏笑着合上书:“和谁说话是各人自己的自由,与我何干,今日没累着?早点收拾休息吧,我也困了。”
“不等等世子?”
梅香接过汤婆子放在崔延夏手边,坐在一边问道。
“不等。”
崔延夏感受着丝丝暖意涌入掌心,斜靠在桌前笑道,“明日开始,便让揽月入室来侍奉吧,该做的不该做的,咱们掂量着慢慢来。”
这便是还有明日的意思,兰香本以为世子说好要让人回大夫人院子里去,却不想一日一日等到今天竟然还有明天,不禁问道:“难道世子今夜不会赶人走?”
崔延夏摇了摇头,施施然站起身,抱着汤婆子一步一步走到妆镜前,看着兰香拆下坠在发间的珠钗。
手指摩挲着裹在汤婆子外侧的华贵布料,这都是原在城外庄子见不到的好料子,更是在娘亲离世后再也没摸到过的贵重东西。
垂眸看着一样一样被放在妆奁里的华贵物什,直到梅香弯下身子凑近前来要取下耳坠,这才恍然回神,发觉自己竟然在无所觉的时候咬破了唇。
崔延夏心里暗叹着自己心里并不光彩的嫉妒,只是尚好,理智仍旧占据高位:“他和我都清楚,对方是没有依靠的弱女子,心里或许是存了些算计,但说真的,谁人没有一点为自己的打算。
寻不到错处,他也心软,不会就这么赶人走。”
话说到一半,眼中的光突然黯淡下来。
“况且,我也没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后院女子求主子爷的宠爱,也是为了自己能生存下去,同是身为女子,她没资格去嘲笑揽月。
只是可惜,揽月终究是她前路上无法放过的债。
梅香离崔延夏近些,听见最后这喃喃一句,蹙眉便劝道:“有的人生来便是天生敌对,分不了谁对谁错,但也都必须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崔延夏幽幽转眼看向梅香,在知心发小的眼里看到熟悉的理智和担忧,复又勾起笑意,颔首应道:“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咱们的正事。”
梅香颔首一应,抬手便放下纱幔床帘,轻声对崔延夏哄道:“梅香伺候姑娘歇下吧,至于那些事,交给我们去做。”
崔延夏靠在软枕中,斜歪着头对梅香粲然一笑。
“今日买的雪酥果子,记得别让兰香夜里贪吃,明日肚子又要难受。”
梅香转头看向还在一旁专心拿着铜壶熨衣衫的兰香,心中暖着应了。
不知过去多久,昏昏沉沉间,床幔一阵摇晃,惊动床边安静的烛光。
卧在外侧的崔延夏皱起眉,挣扎着懒懒睁开眼,只见昏暗暮色里,周亭声坐在床边正捏着腰间的坠子发呆。
看着眼前人影影绰绰的侧颜,崔延夏倏地怔住,木着身子只能看着周亭声反反复复甩动流苏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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