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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忽然愧疚起来,是不是因为自己不计代价的离开,让她失去了最管用的解药,所以心神一日日的狂躁倦怠,以至于不足以支撑她驰骋沙场呢?
难道竟是自己害了她吗?
每每想到这时,向晚便不由得面如金纸,他固然不想再见到她那张令人伤心的脸,可更不想她因此而死啊。
裴瑛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将许多山参摆成一横排,然后按高低胖瘦排序,她在闲暇时瞥见向晚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不由得调侃道:“把你害成这样的人马上就要死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向晚闻言缓缓抬起头,晨星一般的眼眸中却已经积蓄一捧晶莹的泪珠,裴瑛吓了一跳,轻轻拍了自己无遮无拦的嘴巴一下,“好吧,你就当我没说这话吧。”
向晚轻轻摸着小腹,三个月后,他能明显的觉察到腹中孩儿一天一变,所以也就格外多愁善感些,可他也不想那么轻易的展现出软弱来,于是只好强忍着眼底的酸涩,故作坚强道:“我只是可怜这孩子,没出生就要没了娘。”
裴瑛了然的笑了笑,轻松道:“这有何难?等她出生后认我做干娘便是了,你要是嫌一个娘少,我在锡州朋友多得很,咱们一口气认上她十个八个的,保证没人敢因为她没娘瞧不起她。”
向晚梗了片刻,终于还是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世上只有一个谢瑶卿,即使谢瑶卿无数次伤他之深,他在心底,却始终无法憎恨她。
他只能逃避,逃得越远越好。
裴瑛止住了笑容,定定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疑惑着,“你也忘不了她她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样记挂?”
不止是向晚,还有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小师妹郭芳仪,写来的每一封信都要歌功颂德一番,还试图把自己也拉上贼船。
向晚低着头思索了一会,有些犹豫道:“她也没什么好的,只是如果她如今主政锡州,是绝不会允许官府敲诈富户,也绝不会允许官员草菅人命的。”
“若是她在锡州,这一巷子的街坊,便能平安终老,裴大夫是无需日夜作镇,殚精竭虑的保护她们安全的。”
裴瑛将桌上一串山参草草的收进药箱里,她两条秀气长眉拧得麻绳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是为了保护她们的?”
向晚无奈的笑了起来,“旁边巷子的呼喊声响了一夜,天亮时你便回来,还去洗了身上的血迹,想必你是和官兵起了冲突吧?”
裴瑛低头仔细敲了敲衣服,干干净净,不见任何血痕,向晚适时解释道:“我在她身边时,总是能闻到各种各样的血腥气,所以格外敏锐些。”
他看着裴瑛忧郁的神情,补充道,“何况如今三皇女新立,裴大夫却不在三皇女身前殷勤,为的不就是这些朝夕相处的街坊吗?”
裴瑛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她紧绷的身躯仿佛一下子垮塌了,她松懈的窝在椅子里,讥笑着,“殷勤?她那有的是人殷勤,把那些世代清白的富裕人家杀了,用沾血的钱财去殷勤,把含辛茹苦的母父杀了,用她们漂亮的孩儿去殷勤我若是也要殷勤,就得接着帮她研究那些只能害人性命的东西。”
她伸出自已那双修长的、白玉一样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她苦笑着,“可我这双手,也曾救过许多人啊。”
向晚握住她的手,轻轻的将她伸张的手掌攥起贴在她的胸膛上,他认真的看着裴瑛,郑重道:“裴大夫,若是你犹豫不决,那就听一听这里。”
在裴瑛的胸膛里,尚有一颗滚烫的,不停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
裴瑛怔怔的看着他,片刻后慌乱的眨了眨眼睛,她推开向晚的手,兀自转移了话题,“你其实不用太担心她,我虽然不知道西北的战况,但我相信,她既然能在几年前从西北炼狱一样的战场上活着爬出来,并一点点的把秦胡赶到阴山外面去,她就断无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受伤身死。”
向晚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些许,他勉强笑了笑,谢过裴瑛的好言安慰,裴瑛又想起一件事,语重心长的嘱咐他,“三皇女手底下有几个心术不正的老太监这几天正在四处劫夺貌美男子为她充盈后宫,这几天你若是出门,必须用黑纱覆面,穿些朴素难看的衣服才好。”
向晚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上位第一件事竟是充实后宫,果然是乱臣贼子。”
裴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毕竟谢瑶卿那样的皇帝才是异类。”
而向晚却在想别的事情,这几日向晴忙得不见踪影,不知道她和田文静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更重要的是,如今锡州因为三皇女鸡犬不宁,恐怕田文静府上也是忙得人仰马翻,放在田如意身上的心思恐怕不比从前,田如意虽然年幼,美貌却不输成人,那小子有那么顽劣骄纵,若是被有心人瞧见
向晚打定主意,必须得找个时间亲自去一趟田府才成
月明星稀,有乌鹊南飞。
无数精干的骑兵将匕首咬在最终,用布条蒙住身下骏马的眼睛,无声无息,却又心有灵犀一般同时驱动战马步入寒冷的河水中,那河水几乎要没过战马的四肢,骑兵们英武耀眼的战靴盔甲浸了水,沉甸甸的坠在她们身上。
她们身上沁出了一身滚烫的汗水,咸涩的汗水涌入眼睛,激起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可仍旧没有人发出分毫声响。
因为她们的统帅就在她们身前,穿着比她们身上铁甲还要沉重的盔甲,留着比她们还要滚烫的汗水。
她不仅以身作则,还身先士卒,她就像一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炬,在这黑寂的夜中,指引着她们向前,指引着她们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一条河有一仗宽宽,最深处几乎要淹没战马的背部,骑兵们几次险些被那湍急的暗流冲散了队形,可她们的统帅始终挺直了脊背,无声的告诉她们——“不要怕,朕在这里。”
谢瑶卿就是要这样的魔力,能然所有士兵心甘情愿的将性命托付。
这条黑水河是挡在兀轮成前的最后的一道天险,按照以往行军作战的经验,想要抵达兀轮城,是需要西行绕开河道宽水流急的地方的,但是谢瑶卿似乎在赶时间,在询问了当地的向导并亲自披甲上马在河中最湍急的地方跑了几个来回之后,断然决定选军中年富力强的士兵,夤夜强渡黑水河。
当骑兵们安然无恙的横跨那条咆哮着的黑水河,于地平线上看到兀轮城的影子时,她们心中对谢瑶卿的敬畏与佩服达到了顶峰。
谢瑶卿脱下自己被汗浸湿的里衣,攥在手里用力拧了几把,宋寒衣正策马从黑水河对岸飞奔而来,她毫不畏惧激勇□□潮,任由汹涌的水花拍打在自己脸上,她奔至谢瑶卿身前,单手勒住骏马,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取出怀中刚接到的情报,紧凑的禀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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