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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如今,竟还有脸提这两个字,可还有心?可还有半点身为人的良知。
沈沅槿忽感悲从心来,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存了死志的,可一想到辞楹和萦尘还面临着即将被追捕的困境,不得不坚强地重拾起活下去的信念,嘴里喃喃低语:“是啊,我早该去死的,我若再脆弱一些,当初早早地寻了死,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陆镇闻听此言,非但没有半分怜悯,反是下意识地当她是在虚张声势,正欲出言嘲讽一番,然而下一瞬,沈沅槿手起瓷落,锋利的瓷片划破薄薄的皮肤,鲜血顿时泊泊而出,浑然不似先前那样只是沁出细小的血珠。
她的脖颈很快便被鲜血染红,陆镇心下一紧,顿时慌了神,箭步上前搂抱住她的腰,右手死死按住她还在流血的伤口,似责备又似质问:“沈沅槿,你怎么敢!”
“怎么敢寻死?”
沈沅槿能感觉到鲜血贴着肌肤流进衣里的感觉,忍着刻骨的痛楚勉强挤出一抹讪笑,有气无力地拿话刺他的心窝子:“肮脏卑鄙的人从来都是你,不是我。
若是她二人为我所牵累,我定会以命相抵。”
流出的鲜血像是将她的精气神也一并带走了,无力感寸寸蔓延至四肢百骸,沈沅槿几乎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若非强撑着一口气,险些阖目栽倒下去。
一旁不知是该带人去追,还是留在原地静观其变的卫延看得呆若木鸡,他从未想过,素来不近女色的殿下大费周章地领了亲兵前来追捕的会是一位女郎,而非穷凶极恶的逃犯;这便罢了,竟还当着这么多亲兵的面,与那女郎上演了一出恨海情天的戏码。
怀中女郎的眼皮已经处于打架的状态,陆镇害怕她睡过去便再醒不过来,满脸焦急地打横抱起她,紧紧搂在臂弯里。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纵有再大的怒火和恨意,这会子也暂且全都放下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地安抚她:“孤答应你,孤不派人追她们了;沅娘乖,千万别睡,孤这就带你去城中看医工,不会有事的。”
“卫延,进城后速去寻一辆宽敞的马车来。”
陆镇一面说,一面将人抱上马背,风驰电掣般地奔向前方的城门。
第56章娘子莫不是还想尝一尝下狱的滋味
晨间凉爽的清风吹动卫延的衣摆,初听到陆镇的这个命令之时,不禁有一瞬间的愣神,心中暗道:殿下此行该带上的人是从前贴身伺候他的姜川才对。
眉县。
看守城门的郎君尽职地拦下陆镇一行人,欲要查看过所。
陆镇心急如焚,无心与那城门郎多言,直接亮出悬在蹀躞带上象征太子身份的玉契,在他跪地行礼前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声张,张口问他距离此间最近的医馆位置。
城门郎毕恭毕敬地给陆镇指明了去医馆的大路,还未及向他问声安,陆镇便已催马前行,扬尘而去。
小半刻钟后,陆镇勒停战马,抱着沈沅槿步入医馆内,找来馆里最好的医工。
干净整洁的诊疗房内,陆镇忧心忡忡地看着中年医工为沈沅槿的伤口止血。
那医工为沈沅槿擦洗伤口时,刺骨的痛意疼得她眼圈发红,眼眶氤氲。
坐在一旁的陆镇看不过去,起身坐到她沈沅槿,大掌握住她的手,意在让她掐他的手分散些注意力,以减轻她的痛楚。
沈沅槿方才流了不少血,更兼一路奔波劳累,那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掐陆镇,这会子就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困难,默默别过头自己忍痛。
医工仔细清理完沈沅槿的伤口,又用细软的纱布将其包扎好,取来纸笔开了消炎镇痛的方子,递给陆镇去外边的柜台处抓药。
“幸而伤口不深,未伤及动脉,否则染红的便不止衣襟了,也挺不了这好些时候。”
医工说完,陆镇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这才落了地,当下长出一口气后,破天荒地与人道声谢,伸手接过那张方子递给身侧的侍从,令他去取药,他则小心翼翼地抱起躺在榻上虚弱无力的沈沅槿。
沈沅槿伤口处抹了药,缓过来许多,已不似方才那般刺痛难受,手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轻轻攀住陆镇的膀子维持身体重心的平衡。
医工的话尚还回荡在脑海中,陆镇后知后觉得回过味来,旋即敛目沉眸,紧紧俯视着怀里的沈沅槿,意味深长地问她道:“沅娘是收着力道划伤脖子,你其实,一早就算准了孤会心软对不对?”
沈沅槿闻言,不紧不慢地微抬起一双清眸,神情自若地迎上他的目光,明知故问:“那么敢问殿下,我这是算准了吗?”
陆镇简直要被她的这句话给气笑,冷冷收回视线平视前方,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从今往后,孤不会再信你嘴里的半个字,你休想再骗孤。”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无论陆镇认或不认,是直面抑或逃避,传达出来的意思表示并无太大分别。
沈沅槿身心俱疲,没再去搭理陆镇道出的话,而是静默无声地合上双眼,休息养神。
陆镇已然不在乎沈沅槿对他的态度,打横抱起她稳步踱出诊疗间,将方子拿与药柜前的药童抓药,吩咐侍从付钱。
待药童配好药,拿黄纸包了,再将涂抹的药膏一并包进去,交给陆镇的侍从,卫延那厢也已驾着马车赶到此地。
陆镇没有片刻停留,抱沈沅槿上车,让去近处的宽敞客舍内稍作休整,又命人熬药喂沈沅槿吃下。
当日在城中用过午膳,稍作休整后,方启程走官道返回周至县。
因沈沅槿伤口未愈,每日都需吃药换药,陆镇一行人来时仅用了不到一日,回到长安则是足足用了两日半的时间。
这期间,他二人心里皆存着火气,并不怎么同对方说话,是以马车内大多时候都是寂静无声的;因陆镇每日都会亲自给沈沅槿换药,监督她吃药,卫延等人便极有眼色地没有过问和提及任何有关于沈沅槿的事。
太子连着三日对外称病,不见人,不早朝,不理事,加之选妃那日上晌,诸位贵女连他面都未见着,京中的权贵圈里免不了又是好一阵子的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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