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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至从杜市房东江泽泉去世后,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直到到了九月底,有次我去十八梯遇见个瞎眼的算命先生,经他神神叨叨地为我算了一卦,告诉我不必担忧,家宅安宁,一切无虞,又嘱咐我,若实在不放心让我去寺庙里请平安符或者请菩萨来保佑后,我便听他的去罗汉寺为一家人每人请了一个平安符,又给家里的女的一人请了块金镶玉的弥勒菩萨吊坠镶在怀表里外,给我和两个儿子请了观音娘娘,也镶在怀表里;并分别在每块怀表里刻上各自的名字,贴上和家人一起的照片后,我这颗心才总算平静下来,又恢复了隔三差五就去茶馆坐坐的习惯。
那年头,虽然不时还有敌机对重庆周边或市区试探性的轰炸行动,但一九三九年四月三十号,我家饶婉被邀请作为房东妻子章文琴娘家的姐妹,一道跟着送亲和迎亲的队伍,午饭后背着满仁一路欢声笑语出门,到章文琴的新婆家位于江北观音桥(接龙蹬)附近的帅家去。
顺便进城来耍两天。
新郎官家境一般,还没结过婚,不过却不嫌弃章文琴是个过婚嫂(结过婚的),不仅如此,还大操大办,一点没有因为女方是二婚还带着个孩子就轻慢糊弄过去。
那叫帅开其的小伙子已有二十九了,为人忠厚,难得的是脾气也很好。
但由于战乱加上还有几个长辈要供养,所以一直疲于奔命,才把终生大事给耽误下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让江泽泉的孩子继续姓江,不像其他什么人把人家姓氏剥夺了,让人家无法认祖归宗。
那天我上午就去了帅家帮忙,农村的流水席要做的事情多。
由于是露天摆席,什么土灶啊,菜呀、锅碗瓢盆、桌椅的都修筑或摆在坝子上,就需要我这种不会做饭也不知该干啥的去帮着把桌椅摆正,把地打扫干净,还帮着杀猪匠把已经刨干净毛的猪倒挂在坝子边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然后好奇地看着他开膛破肚,有条不紊地却细致且分毫不差地将猪肉一块一块分割下来。
当时我还对他使用的那把刀挺感兴趣的,走过去,趁他在弄猪肠的时候,拿起来摸了一下,是一把很重的刀,刀锋也异常锋利,难怪,每割一刀看上去都行云流水地像在划开锦帛一样轻松。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方我像个井底之蛙似的称快,一旁一个刚认识的姓麻的兄弟却哭了。
我吓了一跳,便问他来由。
他才说:“我媳妇儿都好几年没吃过肉了,现在坐月子没钱买肉吃,奶水下不来,娃儿饿得光叫唤,只能让娃儿吃米羹羹(米或玉米糊糊),但是娃儿也不怎么肯吃……不晓得囊个办了……”
“那你过一会儿给她带点回去……”
我赶紧安慰他说。
可他不等我说完,登时一脸嫌弃的看着我,然后便挤出看杀猪的人群去了别处,帮着厨师烧火,而且不管是吃午饭还是后来新娘子接来后的晚饭他都没再和我说一句话,也没有带一点吃的东西走。
我瞧着他那个别扭样儿,真的和那个已经做了鬼的江泽泉有得一拼,人家好在有个精明能干这么快就能把自己嫁出去的章文琴,而你呢?媳妇儿孩子都要饿死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没好气地想,固执吧,坚持己见吧,等出了事,没了命,你才知道厉害!
我气急也懒得理他,忍了两日,五月二号我还是在饶婉面前发了一通牢骚,将这事说了,并一起决定次日上午去买几斤肉给他送去。
因为那嫁去麻家的女子是江泽泉表妹,饶婉听章文琴提起过,听说他们住的那个叫石板坡的地方,一九三七年发生过火灾,那个表妹家也就是麻家也遭了殃,本来就是个替人做零工,干着打石头、修房子这些苦力过活的人家,大火一烧就更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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